以海外华裔知识分子为骨干的中国近代口述史学会,由历史学家唐德刚等人1991年在纽约发起成立,以提倡和推动中国近代口述史研究、资料保存、编辑及出版为宗旨,并以抗战口述史的调查研究为首要任务,主要是以普通老百姓和一般官兵为对象,以求保存那个大时代的第一手史料。口述学会的成员十多年如一日,在缺乏财力、人力的情况下,为抢救历史甘当义工,取得丰硕成果。 抗战史应上溯至九一八 抗战史一般以1937年七七事变为起点,但口述史学会认为,自1931年关东军发动九一八事变以来,打响了抗战的第一枪,揭开漫长的14年抗战的序幕。此后日寇步步进逼,热河自治,华北特殊化,进而鲸吞全中国。九一八以后,烽火漫天,鬼哭神号。及至七七事变爆发,终于引发全面抗战。因此,该会认为抗战史应上溯至九一八。 口述史学会会长禤福辉指出,今年是九一八事变75周年,“沈阳的炮声好像还没有消逝”,但日本并没有深切忏悔,中华民族绝不能轻易忘掉九一八的教训。由于亲身经历抗战的人年事已高,日渐凋零,往事如烟,许多人记忆力衰退,亟须尽快推动这一具有重大意义的专题访问,以求尽力抢救口述史料。 口述史学会的骨干成员来自两岸三地。现任会长禤福辉自香港中文大学毕业后,1969年赴哈佛大学攻读历史。七○年代投身风起云涌的保钓运动。1977年进入联合国工作,2000年退休。副会长吴章铨原为台湾“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研究员,1966年赴美。 吴章铨表示,一个民族要有自己的历史,而历史是人民创造的。抢救历史刻不容缓,否则时不我予。当初他们进行这项工作时,并没有想到出版书籍,只是“很单纯一个念头,将普通人的口述历史保留下来。我们是念历史的,有责任将老百姓的苦难记录下来,为历史存真”。 热心从事这项工作的中国大陆“日本侵华战争遗留问题民间研究网”负责人何天义,有感随着二战历史见证人的不断去世,若不抓紧进行抢救,大量珍贵史料就会被历史湮灭。 何天义研究日本强掳中国劳工问题已20多年。2001年开始,进行二战劳工口述史料抢救工作。同年12月,他赴美国华盛顿参加第七届中日关系国际学术研讨会,介绍了抢救二战劳工口述史料的紧迫性和正在做的抢救工作。口述史学会的丛苏、孔琼森、吴章铨、禤福辉,以及美国“纪念南京大屠杀受难同胞联合会”(纽约)的陈宪中、邵子平等人,当即表示合作意愿。 2002年5月,两会决定资助何天义等人,对二战期间被日本强掳的中国劳工进行采访、录像、数据整理和光盘制作等。2003年4月,口述史学会与南京会赞助经费,何天义研究室组织人力物力继续对此项目进行研究。 2005年7月,何天义等人从一千多名采访对象中,整理出五百多人的口述资料,出版《二战掳日中国劳工口述史》,全书共五册250多万字、三千多页。这套口述史书是三方合作的成果。“它不仅为人们了解二战提供一部日本强掳中国劳工的信史,也可以为人们了解二战提供一部日本强掳中国劳工的证言。” 口述学会骨干成员夏沛然指出,口述史学会、南京会与大陆的何天义远隔太平洋两岸,原本素不相识,大家能够合作的“共同基础就是对中国近代史、特别是对抗战史的关心和兴趣”。 他说,参加上述两会的成员,多半是二战之后到美国求学后就业、定居的华人。他们的童年或青少年生活深受日本侵略战争的影响,或者做过难民,或者成为流亡学生,或者逃避过日本人的轰炸炮击,或者家庭的房屋财产毁于战火,或者亲戚朋友遭到日本人杀害。年幼时的颠沛流离、挣扎奋斗深深铭刻在记忆之中。“因此,虽然我们多半已经取得美国或其它国家的国籍,但对所来自的母国或出生地有一份无法割舍的感情,对近代和现代中国的历史文化以及经济、社会和政治发展,更有一种不能自已的关注。” 调查战俘劳工集中营 禤福辉指出,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日本为弥补其国内人力物力的匮乏,采用所谓“以战养战”的政策,违反国际法,通过种种手段在各国掠夺。抗战期间日本强掳中国劳工超过一千万,其中四万多人被送往日本服苦役,大多数是华北平民,他们在敌人的枪刺棍棒下,在暗无天日的矿场中泪洒扶桑,惨遭迫害,近七千人客死异乡。 他说,这些惨痛的故事,是对日本军国主义的无情控诉,也正是口述史学会要记录保留的抗战血泪史。可是,抗战胜利后,数十来年日本一直掩盖事实,拒绝赔偿,与德国深刻忏悔、赔偿受害劳工的表现大相径庭。 禤福辉说,目前口述史学会还拟对日本当年设在华北的战俘劳工集中营进行调查。身为华裔,他对犹太人集中营的史料多如汗牛充栋,而中国集中营的记载却凤毛麟角,觉得非常汗颜。 该会曾呼吁经历过抗战的人,把自己的经历原原本本写下来,为历史作证,但反应未见热烈,估计可能是许多老一辈的人,教育水平不高,有的甚至是文盲。后来该会采用双管齐下的方法,除了希望幸存者自己提笔记录,同时对不能亲自动笔者,透过访问方式让他们口述历史。 口述史学会迄今已先后个别访问在美、中、港、台人士约60余人,重点为平民在抗战中经历的变迁与生活。他们在访问中遇到很多困难,包括不少幸存的历史见证人由于年龄、文化、经历的局限性,很多问题说不清楚。 吴章铨说,1995年他曾驾车前往纽约上州威彻斯特访问原籍上海的抗战幸存者阮臧爱珍,将其颠沛流离的经历整理成访问稿。“纪录需要整理,使其可读。当时在山上转来转去的方向,我还没弄清楚。十几年耽搁下来,仍是史料。”他说口述学会急须补充新血,希望更多热心人士加入这项有意义的工作。 吴章铨指出,早在1987年纽约侨界人士纪念七七事变50周年时,历史学家唐德刚、吴天威和杨觉勇等,就积极推动纪念抗战的活动。 唐德刚多年来始终大声疾呼,“饮水思源,不能忘记当年血淋淋躺在地上的3500万死难军民同胞,澄清史实,为受难者争取应有的公道。”“历史就是历史。我们对流芳百世的英雄事迹要认真记载,我们做不到犹太民族追踪纳粹罪恶的深度,但至少不能在民族抗战史中留下空白。” 东北青年关内流亡纪实 2004年,口述史学会与辽宁省教育史编辑委员会主任齐红深合作,访问九一八事变爆发后流亡关内的青年,细谈他们离乡别井、有家归不得的痛苦经历。 口述学会目前正在筹集经费,准备出版《九一八血泪:东北青年关内流亡纪实》(暂名)。主要内容是访问一些硕果仅存的东北流亡青年,其中包括兰州铁路局退休总工程师王成福的血泪见证。 现年89岁的王成福是辽宁省沈阳市人,1932年在奉天省第二工科学校读矿冶预科,其后流亡关内。两年前他在接受访谈时说,九一八已经过去70多年了,但当夜的情景,仍历历在目,记忆犹新。 1931年九一八事变,王成福14岁。当夜炮声震耳,接连不断。当时他在学校寄宿,与同学们在惊恐中度过一个不眠之夜。第二天得知“日本人炮轰北大营,到处杀人放火”。9月20日,他与几个同学结伴回家,一进城就看到横卧在路旁的同胞们的尸体。 王成福回忆,“有一次,日本人将23个人头悬挂在大北边门外的东北大马路的一排电线杆子上,离我家不远。我亲眼看见其中一个人头是用扎刀连着肩膀砍下来的,血淋淋的,惨不忍睹,至今想来仍是毛骨悚然。” 他在访谈中回忆了十多年的流亡生活。当时流亡关内的东北学生演出街头剧《放下你的鞭子》颇能打动人心,剧中插曲《九一八》小调的歌词是: 高粱叶子青又青, 九月十八来了日本兵。 先占火药库,后占北大营。 杀人放火真是凶; 中国军队好几十万, 恭恭敬敬让出沈阳城。 王成福在日本侵占东北后逃出沈阳,流亡关内13年,足迹遍及11省,饱受国亡家破之苦。每当听到这首歌,都会觉得撕心裂肺的痛苦和悲愤。 除了访问普通民众,口述学会还对著名的飞虎队、美军十四航空队、中美空军混合团一些健在的官兵进行访问,包括空军官校第十五期、混合团第五大队的马宗骏、许志俭、空军官校第九期、混合团第三大队的王光复,以及混合团第五大队的乔无遏、美军14航空队的米勒、霍茨等中美抗日英雄。 禤福辉、吴章铨联袂访问了曾获美国政府颁发紫心勋章的中美混合团飞行员、抗日英雄毛昭品。毛昭品现居休斯敦,任“中国空军联谊会”会长。 他们并访问了散居美国东西两岸的美军十四航空地勤队的十多名华裔士兵。吴章铨说,地勤队1943 年、44年间派到中国执行任务,其成员约1500人,除了地勤团白人军官,其余士兵和军士清一色是华裔,大多是广东台山籍人士。他们为当年的见证留下珍贵的第一手资料。 吴章铨强调,这批华裔加入美军地勤队为美国浴血奋战,不但改变了自身命运,也改善了全体在美华裔的地位,成为华人进入美国政府机构工作的敲门砖。 飞虎英雄王光复 一滴汽油一滴血 夏沛然、禤福辉还联袂访问了飞虎英雄王光复。 现年90岁的王光复是抗日战争中最著名的飞虎英雄之一,被誉为“抗战时期中国空军的王牌”,现居达拉斯。他是在空军官校第九期毕业,1943年派往中美空军混合团三大队,期间圆满完成75次作战任务,共打下日本飞机八架半(其中一架是在著名的“荆门机场大捷”中与同袍共同打落,只算半架 )。 王光复是河北天津人,出身天津望族,父亲王治昌曾赴日本早稻田大学留学,学成后回国历任北京大学和法政专门学校教授,曾任北洋政府代理工商部长。 他1935年考取空军,1936年3月初前往南京中央陆军军官学校报到受训,1937年8、9月间前往昆明航校接受驾驶战斗机训练。昆明航校大多是中国教官,也有少数美国教官,其中最有名的是“飞虎将军”陈纳德。 王光复在昆明空军官校待了一年多,1939年7月1日第九期毕业。在陈纳德的要求和规划下,中美空军混合团在1943年成立,在中国空军中挑选一批飞行员,在印度卡拉奇设立了训练中心。王光复属于三大队七中队,1943年7、8月第二批到印度受训,1943年底回国,踏上英勇抗日的道路。 为了加强空军的实力,中国自1941年年底起开始派官校生到美国受训,在亚利桑纳州的凤凰城接受一年的严格训练,毕业后分批回国。由于当时太平洋战火炽烈,乘船回国参加抗战的青年,为了躲避日本军舰的攻击,都要绕道南行,有些经澳洲迂回回国,也有经欧洲、地中海前往印度的,差不多要两三个月才能到达。 有些官校毕业生在回国途中不幸遇难。1943年9月五大队有一批官校生从美国乘船回国,到了北非的阿尔及利亚改乘英国海军两艘运兵船往印度,其中一艘隆纳号不幸在土耳其奥伦附近被德国飞机炸沉,船上的官校毕业生全部牺牲。没有达成马革裹尸的壮志,竟在异域葬身鱼腹。“出师未捷身先死,常使英雄泪满襟”。 王光复在访谈中谈及,中美混合团成立后,大家感觉非常兴奋,因为这时对付日军的政策已经完全改变,放弃过去的守势,一洗枯守机场的作风,改采主动进取的攻势,深入敌后,到处追击日机,使日寇闻风丧胆。 空军健儿在对敌作战时时有伤亡,还常常发生意外,与友机相撞的事件也屡见不鲜。1944年5月王光复出任务后飞回梁山,降落时不慎与一架僚机相撞,该机由一名美国飞行员驾驶。两机全毁,尚幸人无大碍。 1944年10月23日,三大队八架P-40从老河口起飞,到许昌一带扫射火车及堆积如山的军用品,在襄城扫射敌人卡车,又在郾城攻击载满汽油及弹药的列车三十余辆,但是地面炮火非常猛烈,中国飞机数架被击中,王光复的机翼中三弹,座舱中二弹,腿部皮肤轻伤,幸无大碍,安然飞返老河口。 其中最危险的一次,是 1945年3月22日,王光复带领赵立品、徐思义和杨昌法三人,装上250磅炸弹,从老河口起飞,在河南中部的平汉路以西、许昌附近的舞阳执行巡逻任务,展开地面搜索,发现日人的辎重车队南下,于是马上调好瞄准镜,占据有利位置,准备强行拦截。当时决定分为两组,一组在高空掩护,王光复带领一架僚机,低飞到一千尺左右,准备展开攻击。谁知飞机突然被地面炮火击中,他腿部受伤,血流如注,马上告知僚机,并把飞机拉高,上爬到了三千尺,准备投弹。 但这时他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见。他极力保持镇定,立即把油门加满,拚命往上冲,可是,飞机失速,反而向下俯冲,他头部充血,情况危急。飞机差点着地了,他心想:这次可能完了。他拚命把飞机再拉起来,在上空盘旋约十分钟,开始看见眼前的东西了,这时才松了一口气。于是告诉同僚他受伤了,请他们先飞回去。但大伙不肯,围绕着他,把他护送回去,得以大难不死,在老河口基地安然降落。 他从飞机爬出来后,腿上红肿不能走动,医护人员立刻抢救。经美国医官检查后,马上派出一架C-47 专机,把他送往重庆歌乐山医院。医生立即为他开刀,取出子弹,发现只是一颗高射机关枪小弹头,并无大碍。护士拿出两块夹板,把腿包扎好,要他在医院休息两个星期。 当时《中央日报》的名记者刘毅夫刚好在重庆,在报上详细报导,将他誉为“一滴汽油一滴血”的抗日英雄,马上引起关注,许多老百姓纷纷跑到医院慰问,送吃送喝,十多天接连不断,场面感人,此情此景,王光复直到今天仍历历在目。 在两年浴血奋战中,王光复完成75次任务,飞遍祖国大地,先后击落八架半日本飞机,战功彪炳。其中以1944年10月27日荆门扫荡日机一役的战果最为辉煌。当时空军为了激励士气,规定击落一架飞机可领奖金一万元。只是,那时通货膨涨很厉害,奖金拖延不发,拿到时一万元只能买两条香烟而已。不过,当时大家只求打垮日本,都不在乎金钱。 王光复10月27日出任务时,由队长瑞德少校领队,带领16架 P-40攻击汉口。瑞德为人正直,和蔼可亲,而且做事认真,很得同袍爱戴。 当日从梁山出发,目的是攻击汉口至蒲圻的平汉路交通线,在那里摧毁了一列有15节车厢的火车,由于天气变坏,云雾浓密,被逼返航,途经荆门机场,看见一群日本战斗机正在掩护轰炸机群降落,居然完全不知道王光复等人已经近在咫尺,他们马上展开攻击。 王光复一马当先,先后打下一架轰炸机、两架战斗机,并且击落另一架战斗机,原以为可以缔造一天打下四架飞机的辉煌战绩,但后来情报官根据照相鉴定,认为最后一架是他与帕克斯顿中尉一同打下的,因此,只算三架半。 血洗荆门一役打得非常漂亮,王光复与同袍一举击落五架 Ki-48百合花型轰炸机,11架 Ki-43 奥斯卡型驱逐机,另击毁地面停放的四架百合花型轰炸机。经此役,日军不敢轻易出战了。 1945年8月抗战胜利,国共已初步进入和谈状态,8月20日美国人拉队回国了,中美空军混合团也在9月正式撤销,中方飞行员恢复从前的编制,返回中国空军原来单位,中美合作抗战的篇章至此结束。 1965年3月,王光复在台湾退役。拿了退休金13万台币(当时约合美金4000元),脱下戎装。1979年以考察为名,远赴美国,定居达拉斯。 夏沛然、禤福辉表示,历史毕竟是客观的,混合团的丰功伟绩,史已有定评。而王光复上校在抗战期间功绩,也长留史册,正如专门研究中印缅战区军事史的美国学者穆尔斯沃思指出,混合团不乏卓越的人才,其中最突出的就是王光复。 附:中国近代口述史学会出版著作及合作计划 该会与“纪念南京大屠杀受难同胞联合会”及“日本侵华战争遗留问题民间研究网何天义研究室”合作出版的著作包括: 一、《地狱证言──抗战时期强掳赴日中国劳工的血泪口述》 二、《抗战胜利五十周年国际研讨会论文集》 三、《二战掳日中国劳工口述史》(共五卷): 第一卷《雪没北海道》(是掳往北海道煤矿24个作业场的劳工口述); 第二卷《血洒九洲岛》(是掳往九州岛岛煤矿18个作业场的劳工口述); 第三卷《矿山血泪史》(是掳往日本本州岛金属矿业 28 个作业场的劳工口述); 第四卷《冤魂遍东瀛》(是掳往日本各地土木建筑 36 个作业场的劳工口述); 第五卷《港湾当牛马》(是掳往日本各地港湾装卸及造船29 个作业场的劳工口述)。 中国近代口述史学会与中国一些大学及民间组织的合作计划包括: A.复旦大学: 1994年与历史系合作,委托进行“上海地区抗战口述史访问”七个专题: 1.汪伪储备银行;2.沦陷区上海市民生活;3.一二八淞沪抗战;4.上海租界围城时期的大米跑单帮;5. 缅甸战役;6. 日军侵华期间破坏和掠夺中国图书的情况;7. 抗战期间在上海的教会大学; B. 北京大学:1996年与历史系合作,进行四个访问项目: 1. 中国最高人民法院特别军事法庭审判日本战俘的经过(1956年,沈阳);2.日军华北防疫给水部队(1855部队);3.抗日战争中的西南联大知识分子;4. 日本统治时期东北丹东、沈阳中、小学教职员的教学与生活; C. 芦沟桥纪念馆:1997年与北京芦沟桥中国人民抗日战争纪念馆调研部合作,委托进行四个专题访问项目: 1.七七事变与29军;2. 抗战时期孩子剧团;3. 海外华侨归国参战;4.日军侵华期间种植、贩运鸦片问题。 D.日本抢掳中国劳工问题:2002年与中国日本侵华战争遗留问题民间研究网何天义合作,访问被日本迫害劳工25名。2003年再访问劳工100名。 E. 征文:2000年与《抗日战争研究》合作,征求关于抗战时期的口述史访问专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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