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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谆答日本作家野添宪治问(连载七) 
加入时间:2009/1/9 18:26:53   点击数:23152

 

    1995年12月7日至10日  王留柱记录整理

    野添:你们到中山寮以后,天气就慢慢冷了,他们发了些什么衣服没有?
    耿谆:天冷时,他们发给了一身衣服,象我们前几年穿和那种灯芯绒,但就是薄些。另外,还有一件背心,有毛的,有线的,就这两件东西就叫过冬了。再没发其它东西。

    野添 :哦——
    耿谆:叫我说到底。光这点东西是不能过冬的,有时下着大雪,冷得那么厉害,怎么办,我们就将那些废纸,水泥袋撕撕绑在腰里,裹在身上抵御寒冷。那些病人怎么办?他们冻得缩成一团,我一回去他们就喊:“队长老冷呀!”没办法,我让人在过道里生上火,让年轻人三几个人挤在一起取暖,腾出一点东西让给病人,我们就是这样越冬的。
    另外,到那里以后,一直没有发过布鞋,发的是草鞋。冬天下雪,也是发的草鞋,那草鞋只能盖住脚面。这东西真坑害人了。我们将那大坝做完以后,就改挖下水道了。这下水道有四米宽、两米深。那个地方水势浅,挖一米深就见水了,我们每天得穿着草鞋在水里干活。而收工出来后,穿着这湿鞋走一段路,鞋就冻在脚上了。所以人们走起路来没有一个不瘸的。回家以后,得坐在火前慢慢烤一烤,才能将草鞋脱下来。如果不先烤烤,就会连皮肉粘下来。人人没有脚不冻烂的。

    野添:噢——
    耿谆:等我一直说完。我们开始去时,每天就干12个小时,后来又慢慢增加到16个小时,人怎能受得了?天不亮人都得吃饭上工,中午时间不让回来,又把饭抬到工地。就是下着大雪,刮着恶风,也是在工地吃,有时那馒头都冻硬了。晚上到星星出来才下工。我们吃不饱,每天给的工作量太大,人怎能不病倒病死?别的地方虽吃的也是那么多,但他们的工作量没有那么大。
    我记得有一天下大雪了,雪围住了门子,大家都说,好得歇一天吧!(从去那里就休息过一天)但是监工们马上又赶着我们上工了。上工时,我们用铁锨铲出一条路,到工地上再给监工们铲出一片平地,再生上火,监工们就坐在那里烤着火,监视着我们下水干活。有时挖那水沟里都结了冰,我们还要打开冰凌碴,再跳进冰水中挖石子。必须得挖够两米深。以后,下水道 挖好了,我们又做水泥活,就是将挖好的下水道再圈成水泥洞,然后再在洞上填上土。这水泥洞可不低,人们可以弯着腰在里面走动。洞也很长很长,一直到我们暴动时,也没有完成。我这样一介绍,你就知道我们那时的苦况了。
    野添:当时在那种情况下,人们饿得那样,你找鹿岛组要粮食,他们又不给,当时你的心情如何?
    耿谆:当时心里很苦闷,思想压力很大,觉得我是这近千人的大队长,他们的生命都在我肩上担着,我应对他们的生命负责。特别看到那么多人受饥饿,受虐待,受摧残,受皮鞭而死,心中实在忍不下去。但口头要求又无济于事,所以进入三月间,我就打算流血抗争了,一定尽力想办法挽救大家的生命。但这件事,我一时还下不了决心。为什么下不了决心?你想那是在日本国内,要暴动,四面临海出不去,没有逃生之路,事情一旦做不好,大家要全部掉头。但是不暴动让他们这样折磨我们至死,也实在不甘心。这件事,我每天都在脑子里回转着,心里总是忐忑不安。

    野添:要斗争,要进行暴动,你在三月间就有了这个念头。这前后都与那些人商量过,以及后来暴动计划的形成情况,请你谈一下。
    耿谆:首先是给干部,也就是中队长、小队长。我想,我还是系统地说一下暴动前后的一些情况吧!
    为什么在三月份就产生了这个暴动的念头?因为到三月份,我们的人都奄奄一息了,可这时他们又来了一个突贯期。突贯就是突击贯通之意,打通下水道。这个时间每天得干16个小时,并限定工作量。有的人当时就病倒在工地上,我到工地视察时,常常有人扶着我的肩膀回来,回来躺那里连饿带病,三五天就死去了。这时人们饿得见树叶都吃。当时中午有10分钟的休息时间,就在这短短10分钟里,人们装着去解手,抓住树叶就吃,有的人见挖出的有草根,也都抓住在嘴里填,看见了,制止也制止不了。此情此景,让人心碎,有时我只好将自己的1份口粮减下一半,让小勤务于学来送给重病号吃,但这杯水车薪何济于事。在那时我也只能这样对同胞难友尽一点心意了。有个劳工叫刘泽玉,是山东人,他饥饿难忍,夜里偷偷出来拽树叶吃,被监工抓住后,用烧红的铁块烙他的胯,烙下碗口大的伤疤。有的劳工在路上碰到个苹果皮,就拣起来吃,监工看见就用棍子打。有的人去火化人时,就吃死人肉。在这种情况下,我不能坐视不理,我心里每天都象刀子扎着一样难受,老想着如何去挽救大家的生命,决不能让他们一个个都这样死去。
    另外,劳工除了饥饿与劳累外,我再说一下平时的一些其它情况。我们自从去到中山寮,一直没有理过发,无办法,就向他们要把剪子,将长头发铰一下。也没有给一天时间让洗洗衣裳,这一身衣服一直穿在身上。所以人们身上都长满了虱子。天热时,他们将衣服脱下,用树棒向下拨。病号身上的虱子更多了,到处乱爬,这可怎么办?后来我就让看护班的人,在山坡上挖个土洞,就象烧木炭那样的洞,洞里用柴火烧热,将病号的衣服、被子放进去,然后将洞口堵住,将虱子蒸死。以前他们的被子又硬又凉,经过这样一蒸,变得又轻又暖,他们都感到很舒服。都感激地说:“队长,这被子盖着不但暖和,而且虱子也不咬了。”这也是我在那特殊的环境里,想出的土办法,以解劳工的苦难。
顺便提一下,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那些饥饿难耐的看护班劳工,他们趁着给病号蒸被子时抓些小虫子烧着吃,以后逐渐发展到去火化尸体时吃人肉。这件惨痛的事,每提起来都觉得浑身战栗。我给你介绍当时的情况,是想让你知道,我不采取措施救人不行了,所以就产生了暴动这个念头。

    野添:噢——
    耿谆:我接着再向你谈一下暴动计划是如何形成的。
    以上我已向您谈了当时劳工的悲惨景况,可是越到后来,情况就更恶劣了。人们整天吃不饱,劳动强度不断加大,身体一个个都垮了下来,每天都有死人的现象,甚至一天死几个。开始时,死一个就火化一个,后来他们索性等到死够一定数量时,方让抬出去一起火化。看起来,鹿岛组是想叫我们 一个个都累死,至于我们的生死存亡,他们根本就没有考虑。这时就有些人找我说:“队长,我们真活不下去了,你下命令吧,你走到哪里,我们跟你到哪里,就是下火海我们也跟着你跳。”也有的说:“我们跟他们面对面的站着死,决不能让他们再在背后踢我们一脚!”有的还说:“队长,我们的血是不会白流的,我们的流血斗争以后,其它地方的中国劳工的生活,一定会得到改善。”我知道,这是在长期的接触中,大家感到我能与他们共患难,同时也是看到我有蒙生的愿望,所以,他们才会这样对我说。这是危难中众人对我的信任,我很感激。但我还没有马上答复他们,这是关系着千百人生命的大事,决不能草率行事,除了自己有个全盘的行动计划外,还必须让人人都有这种流血斗争的思想准备。所以,我就寻找机会去找人谈话,去广泛地征求大家的意见。
    那时,白天工地上看管得很严,人们不能随便谈话。夜里下工又很晚,人们都累得要死,也不能找他们谈话了。想来想去,我才选择了中午休息的那十分钟时间,大家在这时要吸烟对火,这个是唯一能接头谈话的时刻。为啥吸烟要对火?因那时火柴缺乏,每个小队很多天才发给一盒火柴,用完后还得将空盒交回。为了节省一根火柴,常常是几个人凑在一起点烟,然后其他人再互相对着烟袋点燃。我就利用这个不易引起监工注意的对火吸烟时,与小队长、中队长交谈。这样的谈话不下百余次,后来我看到大家的思想认识都一致了,都表示我走到哪儿,他们跟到哪儿,也就是愿意和我同生死,共患难,一起流血斗争了,这时我才决定准备暴动,这就是暴动计划的形成经过。(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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